HUANGYUWANG(搬砖去暂退)

搬砖去了,暂退(*'へ'*)

有事或聊天可私信,暂无扩列想法

是条咸鱼,没有玻璃心

CP杂食,主角控,为爱发电

经常文笔差与文风抽搐

鸣人初恋/金是天使/白晨我的神/一彩本命

看过很多奇奇怪怪设定的文

理智讨论,拒绝吵架

不过分的建议都可以接受

特别不擅长聊天

安/金——生命

补档的,看过不要看……



注意(预警):

严重ooc,不喜慎入。


快热,非常快热,快到你无法想象。੭ ᐕ)੭*⁾⁾


以后还会有各种奇怪的病症设定。(大部分都是我编哒)


看文愉快,我没有玻璃心,但是别吵架。


ok的话,就往下 ↓




  

劝导员 × 自/杀症



可不可以,


只为了眼前说上千万遍?


——


  一、


  “您好,我想自/杀,不知道跟谁告别,就跟您好了。”


  安迷修的工作,是个简单的工作,只要接到电话,然后和电话那头不知道是谁聊天,坚持到警察叔叔赶到现场就行。


  但他宁愿自己失业,从此接不到一个电话,也许到那时就是所有人快乐生活不再想到死/亡的时候。


  但他也害怕自己失业,从此接不到一个电话,因为这样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于无声,连向世界发出求救的机会都没有。


  安迷修是自/杀热线的一名劝导员,他今天接到了一通电话。


  “诶,我没有抑郁症啊,也没有受到欺负,活得很幸福啊!”


  “你问我为什么要死,就是懒得活吧。”


  奇怪的电话。


  电话那头是个听声音不过十多岁的少年,他活泼开朗,就连说出死/亡,都是那么轻而易举。


  安迷修有些一筹莫展。


  他听过歇斯底里的,听过一言不发的,听过故作镇定的,但没听过如此轻松写意的。


  他只能职业性地拨动定位器,声带振动说出了他自己都不可置信的一句话。


  “那你想好怎么死了吗?”


  安迷修觉得自己真的要失业了,这种诱导自/杀的语言怎么回事?!


  他能感觉得到,组长的眼神快要把他的后背给洞穿了。



  二、


  “对哦,怎么死没想好,我现在在屋顶上,可是跳下去会不会疼啊?”


  诶?有用!


  安迷修看着警察叔叔的警车信号朝着对方手机信号而去,他拿着话筒笑了笑:


  “会很疼哦,说不定你会在空中旋转,力度很大地擦到墙壁,那个场景……”


  顿了顿,安迷修突然有个很大胆的想法。


  “那个场景,说不定会吓到别人。”


  “真的会吓到别人啊?啊,我看到警察叔叔了,是哥哥你叫来的吧?”


  哥哥?


  安迷修对这个称呼愣了愣,随即温柔说道:


  “警察叔叔很辛苦的,你要不要跟他们下去楼下,和叔叔们喝杯奶茶呢?”


 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,这下把安迷修手心的汗都吓出来了,不过随即电话响起了别人的声音:


  “这里警察,辛苦了,这孩子说要去喝奶茶,我们先带走了。”


  成功了!


  安迷修松了一口气,跟警察叔叔说了辛苦,随即挂断了电话。


  “安迷修,能跟我说说,刚刚那句怎么死是什么情况吗?”


  组长的声音在安迷修身后悠悠响起,安迷修背心一凉,随即能预感到,他这个月的工资条会变得岌岌可危。



        三、


  “哥哥,又是我,这次我准备好了许多安/眠/药,不会吓到别人了吧?”


  这个月的第三通电话。


  安迷修依旧很有耐心的,给少年科普了安眠药吃下去后的各种反应,总结还是会给别人添麻烦,直到警察叔叔再次拿到电话。


  “又是那个孩子,这孩子是怎么了,心理医生没有说出什么吗?”


  没有。


  安迷修心想,在第二通电话来的时候,他有告知警察叔叔带少年去看心理医生,可心理医生却说:


  “这孩子心理很健康,又活泼又开朗,看着他笑我都很高兴,绝对是发自内心的笑,也没有表演型人格,做出这种事来博眼球。”


  “他是真的想自/杀,仅仅是因为懒得活。”


  安迷修突然很想见见这个少年,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?


  “你就是金吧?在下安迷修,很高兴见到你。”


  “果然是像大哥哥一样的人啊!”


  没想到,是这么可爱的一位小少年啊。



  四、


  通过职务之便,安迷修再一次接到电话的时候,除了劝说之外,还将人约了出来,地点,就在当地最大的游乐园。


  安迷修本来想着,求生欲近乎没有的这个少年,可能不会答应他的邀约,或者整个人多少有点忧郁感。


  但一切都不一样。


  他知道了少年名叫金,金很高兴的答应了他一起来游乐园玩的邀请,而他在游乐园门口第一眼看到金的时候,只觉得……


  那么阳光灿烂的一个人,就如同上帝留给人间的光。


  可是这束光,执着的想要逃离人间,却又不愿意人们感到麻烦。


  金是个矛盾的人,他真心固执的想去死,却又能为别人一句“陪我喝奶茶”从死亡边缘回来,这样重复的举动,就像在无理取闹的神经病一样。


  也像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。



  五、


  “嗯,怎么了吗,金?”


  第十二次,这是金和安迷修走进游乐园来,金第十二次偷看安迷修的一举一动。


  从想要自杀但第一次真正行动,觉得应该跟人告个别打通那个电话后,金就一直在想象。


  想象能够把他的话当真,还温柔跟他说话的人,到底是怎样的?


  从拥有自/杀念头开始,金跟很多人说过,但所有人都不以为意,他们都在说:


  “诶,你肯定是开玩笑吧?”


  “真正想要自/杀的人,应该不会说出来吧?”


  “金,睡一觉就好了。”


  这是关心,金知道,但久而久之,他就觉得,原来自/杀是说出来没人信也微不足道的事情啊。


  可安迷修不一样,他相信金的一字一句,不厌其烦的,对警察叔叔们说着辛苦。


  他是金遇见的,最好的人。


  “没什么,只是觉得,大哥哥真好看啊!”


  金给了安迷修一个灿烂的笑颜,看着安迷修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颊。


  更正,是最最好,又最容易害羞的人。



  六、


  “现在是正午休园时间,请各位游客自行用餐,园方在此希望大家用餐愉快!各项娱乐设施将在下午两点整再次开放,出园的旅客可以凭借手背上的荧光图章再次进园,请尽管放心。”


  游乐园的广播在园内各处响起,刚刚从过山车下来的金和安迷修正坐在椅子上缓神。


  “金,想吃点什么吗?”


  安迷修拧开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,看见金被过山车弄得有些苍白的脸颊,轻声问道。


  金接过安迷修手中的水,仰着头喝了一口,他也不是害怕过山车,只是有点晕而已。


  “随便什么都行,我不挑的。”


  “那怎么行呢,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呀?!”


  安迷修觉得这样的话可以跟任何人说,但他不确定能不能对金说,只是,他不想看到金如此不在乎的样子。


  金看起来愣了愣,又笑了,他觉得这是他这辈子笑得最多的一次。


  他的从小到大,谁见了他都会关心他,因为他乖巧又懂事,但他喜欢这个人的关心,不为什么,就是喜欢而已。


  “安哥,我可以叫你安哥吧?我觉得,如果是你的话,我会非常高兴,高兴你来我坟前献一束花。”


  “或者骂我也行。”


  还剩半瓶的矿泉水被金浇进花坛里,水渐渐渗入泥土里,不知踪影。


  安迷修觉得正午的太阳真大,这热辣辣的阳光在他垂下的眼皮上燎原一般。


  他的泪腺被刺激到,他想要说的话随着突如其来的一滴泪,蒸发在了空气里。


  他第一次觉得,他救不了这个人。



  七、


  “咔嚓、咔嚓……”


  金踩着红枫落叶,动了动耳朵,觉得踩叶的声音十分清脆,便高兴的专门踏着枫叶走,噼里啪啦地踩叶声在这片静谧处带出了一丝烟火气。


  游乐园已经关闭,他和安迷修,披着夕阳的余晖,沿着一条小道朝着公交车站走去。


  如今,正值秋季。


  金戴着薄薄的一条红色围巾,如同雨天踩水坑一样蹦着,围巾在风中卷出各种形状,特别符合安迷修心里对“调皮可爱”的定义。


  公交车站在一片红枫中变得若隐若现,这条小道终归是有些短的,他们只觉得刚刚出发,就以快到终点。


  这里只有304路与602路公交经过,金将踏上304路,而安迷修则上去602路,等到一个分岔路口,就一个往上,一个往下。


  “安,安哥,我可以,抱一抱你吗?”


  公交车站的广告牌快要亮起灯,304路公交在缓缓开近,金的围巾终于停滞在空气中,又随着金的转身,划出一道弧光。


  “金……当然了,这是在下的荣幸。”


  这个拥抱一触即分,快得来不及挽留住任何,安迷修只觉温暖来了又去,而温暖的人被有些模糊的车窗玻璃挡住看不清。


  他怀中,只余秋风。


  三分钟后,602路公交车缓缓开来,广告牌亮起灯,却照亮了空无一人。



  八、


  安迷修觉得自己这辈子做过最疯狂的事,就是去追一辆公交车,而更疯狂的事,就是他没追上。


  金的拥抱让安迷修足足愣了有两分钟,他想了两分钟金这么做的意义,然后身体就先动了,朝着304路公交车追去。


  他的脑子好像没有想过追上了、看到金了,要说什么,做什么,只是一昧地叫喊着,追上去、追上去。


  可怜安迷修像个傻瓜一样在路上狂奔,304路公交车并没有停下它的身影,等安迷修都追到下一站了,早已不见它。


  最后还是姗姗来迟的602路公交车,把安迷修捡了回去。


  车窗外的街道华灯初上,一道道霓虹掠过,把安迷修的脸衬托得忽明忽暗,他终于从一时冲动中,冷静了下来。


  仔细想想,他和金认识不过一个月来的四通电话,加上这一天游乐园时间,他这样算什么呢?


  算明明一无所知,却幻觉相濡以沫的一厢情愿吗?


  那个拥抱就该正正当当,解释为友人离别。


  他也不该堂而皇之,想要追上载着金的,304路公交。



  九、


  直到坐上公交车,看着景色一点一点从街道流逝,变成过去,金的心依旧激动得,在耳膜处都响得清晰可闻。


  那一条红枫路,他每走一步,都在悄悄给自己定下心理准备。


  围巾的每一次不安分摆动,他都要重新推翻一次心中所想。


  眼看着公交车站越来越近,他心中的多米诺骨牌立起又倒下,304路公交车成了最后一块,画出了一朵有些晦涩的,雏菊花。


  “安,安哥,我可以,抱一抱你吗?”


  天啊,他在说什么?!


  他觉得雏菊花花瓣一片片流淌进血液里,从心脏输送到全身,苦涩的味道从舌尖弥散,让他只能忐忑不安。


  荣幸?


  他才觉得荣幸,荣幸到只感受到那份温暖一秒,也像被整个春天哄着入睡一般。


  怎么办?


  他依旧想死,没有任何理由。


  但他不想看到安迷修哭。


  也不想成为灵魂时,看着坟前只有安迷修送来的花。


  那会让他惊慌失措,乃至于心疼到魂飞魄散。


 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花吐症就好了,金想。


  他现在就可以吐出一大堆雏菊花,在鲜血溢满喉咙后,在得不到的吻中,安然死去。



  十、


  “我愿以愤火照出他的战绩,免使一群陷沙鬼将他先前的光荣和死/尸一同拖入烂泥的深渊。”


  电视声音在客厅寂寞的响着,里面是个大学生模样的人,在念着鲁迅先生的文章,安迷修从浴室出来的时候,正正好来到这一句。


  前几天的国/际/禁/毒/日也有人拿了这句出来,大抵是对于某种现象感到愤怒,所以望人谨记而已。


  不过这都跟安迷修没有关系,他刚刚下班,今天接到的电话有三个。


  其中两个哭得很伤心,被警察叔叔从楼顶抱了下来;一个只是淡淡说了句再见,安迷修连定位器都没来得及开,话筒就炸出声响。


  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只是做这份工作这么久了,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想相信,直到警察叔叔来了一句“安息”。


  人们都说经历多了就习惯了,但他们这里的人,不想经历成习惯,那会很可怕。


  自从上次一别,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,安迷修都没有接到金的电话,他明明可以松一口气,却还是天天盯着新闻看,生怕转眼,人就没了。


  冰箱里的面包有些冷硬,安迷修咬了一口,不太好的口感在口腔里迟迟化不开,如同在嚼棉絮一样,但他困得不行,只想随便吃点,早点入睡。


  晚上吃太多东西会睡不着,安迷修显然没有想到这点,他和着热水吃了两三个面包,就在他往卧室去时,扔在床上的手机,响了起来。


  金,打电话来了。



  十一、


  “自/杀症?”


  “对的,世界罕见病,患者会随时随地想到自/杀,没有任何征兆,也没有任何理由,可能就是懒得活了。”


  组长看着安迷修万年难得一见的请假条,眼镜反光透出了八卦的神采。


  而安迷修本人,正和金一起,坐在心理医生的诊疗室里,听着心理医生给他们讲解知识盲区。


  上一次金来看过心理医生,心理医生没有看出他任何不对,但心里总觉得怪怪的。


  金是福利院长大的,生活却一直美满幸福,他现在还在网上发表小短漫,也一直笑得开心。


  心理医生怀疑是不是自己知识储备不够才看不出来,倒不是硬要找出一种病来给金按上,但再让金一直这么发展下去,迟早有一天,真正离开人世了,那才是后悔莫及。


  翻遍了整个网络资料,甚至是国外研究,心理医生终于找到了和金一模一样的病例,这种病例只有五个,因为有四个患者最后都还是选择了自/杀,所以治疗记录近乎于无,甚至其中一名研究员还留下了这么一句话:


  “没有什么,能点燃他们对生的渴望。”


  这对于安迷修来说,可以说是又好又坏的消息,他们知道了过程,结果却无法避免,而原因只是不存在且无能为力的事物。


  “总之,安先生带着金去做能做的一切事情吧,也许,事情会有转机。”


  心理医生,也只能干巴巴说出这么一句。


  “安哥,没……”


  “我知道了,谢谢医生。”


  安迷修温柔又强势打断了金的话,他知道金要说什么,但即使再无能为力,也要去试试。


  他会努力,在金那里争取到一个资格的。



  十二、


  请假条变成辞职信。


  当有人问起为什么的时候,安迷修只是温柔笑了笑,没有回答他们。


  因为不会有人理解,只是为了一份虚无缥缈的、想要在意之人活下来的希望,就放弃了平淡而已经习惯的日常。


  金也不理解,他反复对安迷修说,为了他这一个注定要死的人不值得,安迷修看着他,从来没这么认真的说道:


  “没有谁是注定要死的,金。”


  “你在这儿,你还在我面前,你还活着,就算是把你留在这世间的时间延长那么一点点,我还是心怀感激去做这件事。”


  有人觉得,他既然要死,这么想死,就让他去,也许你让他活下来,他还会恨你。


  可为什么还是有这么多人前仆后继去救自杀之人,只是心疼而已,心疼那个人受了苦,心疼那个人带了伤。


  这世间不存在什么感同身受,但总有那么一刻,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就看着他活不下去,泪却流了下来了,甚至拼命伸出手,只想抓住他,让他活下去。


  金不该为这不知道病因、不知道治疗方法,却只能走向那一个结果的病付出代价,就这样浑浑噩噩死去。


  这不是金想死,而是病让他死。


  人总要挣扎挣扎,南墙被撞破,也许就是坦途。


  “我宁愿酗/酒、吸/毒,活到三十八岁死去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,也不愿满面红光活到九十岁荣光缠裹却无人记得我。”


  这是一口毒鸡汤,有人会喝,有人却不会喝。


  安迷修会永永远远记得金,无论他是在努力之后死去,还是在努力之后活到死去。



  十三、


  “究竟是金自己想活下来,还是你想要他活下来?”


  开春,万物生。


  金的第三次割/腕/自/杀。


  安迷修坐在病房外,背脊挺直,目光澄澈,只是在匆匆赶来的心理医生的询问下,再也支撑不起。


  他像枯萎的枝叶,只余泛黄的生命。


  “我原本觉得,这病有救,金可以活下来。可看着金一次次被送进医院,我动摇了。”


  “我觉得,让金活下来违背了他的意愿,让他死,才能结束一切。”


  心理医生第一次说出了违背职业道德的话,金想死,却因为他们想让他活,而一次、一次,伤害自己,他觉得他们自私。


  安迷修说不出话来,什么时候让一个人活下来,成了以爱为名的“自私”了呢?


  只是看着金不遗余力的,他也不禁再想,如果努力让金活下来的过程,只是他的一厢情愿,只是伤害金的话,那,努力有什么用呢?


  “可以进去了,病人情绪很稳定,注意不要随意挪动手腕。”


  耳熟能详的嘱咐,牢记于心的医生面孔,交织成了多少次日日夜夜的担惊受怕。


  安迷修坐在金的病床前,第一次不停落着泪,鼻腔堵塞,喉头哽咽:


  “金,是不是一开始,我就错了呢?”


  金的眼眸含着光,那是让安迷修沉沦的光,他动了动没有受伤的手,擦拭着安迷修的泪:


  “你没错,我也没错,谁都没错,只是辛苦你了,我这么不听话,可是,我还是想死。”


  心如刀绞莫过于此。


  就是这样的金,才让安迷修想尽一切办法让他活下来。


  他爱着这样的金,所以“自私”着想要继续爱下去。



  十四、


  安迷修的泪,让金一晚上都没有睡好。


  他总在梦里浮浮沉沉,看见安迷修抱着他哭,看见安迷修在他坟前哭。


  不管怎样,泪水他在梦里扎了根,数不尽的雏菊花开放来,撕扯着他的心脏,让他呼吸困难,从而于梦中惊醒。


  安迷修就陪护在旁边的病床上,和金在一起的这些日子,让他养成了和衣而眠的习惯,为了避免金有什么动静,安迷修如同惊弓之鸟。


  “金,做噩梦了,没关系,有我在的。”


  金被梦惊醒,安迷修被他惊醒,随即翻身下床,蹲在金的床边,抚摸着金的发丝,温柔说道。


  月光透过紧闭的玻璃窗,从关上的淡色窗帘渗出来,显得朦胧而清冷,安迷修的眼眸如同月下森林的那一抹绿,只笼罩了一个人在里面。


  金看得心跳,脸颊泛起淡淡的红,他有些承受不住地移开眼,软糯糯嘟囔道:


  “太犯规了。”


  “嗯?”


  安迷修用鼻音发出疑问,显然他并没有听到金的小声喃喃。


  “没什么,安哥,我想睡了。”


  金连忙转移话题,他的心情难以启齿,连带着被子都被他单手盖到了头顶。


  安迷修替金掖了掖被子,转身回到陪护病床,继续坐靠着入睡,连被子都没有盖上。


  金悄悄拉开被子,只露出了一双眼睛,只有月光的病房亮度不够,安迷修的脸也在黑暗中晦涩难明,可金却看得入神。


  被他自己割破的右手腕还在疼痛,抬都抬不起来,他当时没有一点点犹豫就下手了,却在安迷修冲进浴室时,神经性痉挛了一下,疼痛感才蔓延全身。


  “安哥,如果这是真的,你会走吗?”


  谁也没有听见的话被融进了月光里,丢在昨夜。



  十五、


  “安哥,那朵荷花好好看啊!”


  夏至,万物鸣。


  金与安迷修的第四次旅游。


  这次的湖泊中开着粉荷,朵朵都是如此亭亭玉立。


  “金,不要在湖边走,过来这边。”


  安迷修看见金平展着双臂,摇摇晃晃沿着湖堤走,心里一紧,连忙招呼金走到他身边来。


  金答应一声,看了看“允许采摘”的告示牌,眼疾手快摘了一片荷叶,跑到安迷修身边。


  荷叶上还带着露珠,金像捧着碗一样捧着荷叶,随即摇晃手腕,看着露珠滚来滚去,玩得很是开心。


  安迷修在旁边看着,当目及金手腕的伤痕时,目光沉了沉,随即嘴角扬起一抹微笑:


  “金,那边有个小亭子,我们过去坐坐吧。”


  “嗯!”


  金坐在边椅上,趴在漆红的栏杆上,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,闭了闭眼,夏季略带燥热的风拂过脸颊,他却觉得无比舒适。


  安迷修坐在他身边,他拿着金摘下的荷叶,学着金滚着露珠,露珠飘飘荡荡,有时被分开,有时又合在一起。


  一片叶上,有多少露珠,就有多少种太阳的初升,安迷修看见的,只有一个破碎的自己。


  突然,荷叶被猛地抛开,露珠四溅开来,颗颗粒粒在空中,倒映出安迷修抱住金的画面。


  金依旧闭着眼,只是倒下的方向,不是刚刚的湖面,而是安迷修的怀抱里。


  “对不起,安哥,我刚刚又……”


  金的脸埋进安迷修的怀里,不同于粉荷之香,安迷修身上仿若有淡淡竹香,他小心翼翼且贪婪的嗅闻着,雏菊要从喉咙开出花来。


  只是咽了咽唾沫,压了回去。


  “你没有错,永远都不用跟我说对不起。”


  安迷修的声音,似乎总是那么温柔,不管是笑着也好,哭着也好,他都对他这么温柔。


  人生得以遇见斯人,夫复何求?


  “安哥,我们下次还来这里吧,荷花,开得真好看。”


  “好,我答应你。”



  十六、


  “你说你要跟他在一起?!”


  “对,父亲。”


  安迷修的脸颊被飞过的烟灰缸划出一道血痕,血流下来把白衬衫染出一片红梅瓣,他动也不动,只看着自己父亲。


  “你们可都是男的!”


  “我爱他就足够了。”


  安迷修的脊背硬生生受了一凳子,应该是很疼,他瑟缩了一下,却没有弯下脊梁。


  “听人说,他有病?!”


  “金没有病,只是……”


  “只是什么?!你说啊!!”


  “只是上天让他迷了路而已。”


  噼里啪啦的是碗筷被砸了一地的声音,安迷修看着飞溅的瓷片,突然想起金踩过的红枫路。


  他想要问问,那个拥抱,究竟是什么意思呢?


  “你要是走出去这个门,我就当没你这儿子!”


  “我始终都是您的儿子。”


  安迷修伸手,只接住了父亲的泪,如同金的笑颜一样滚烫。


  “这条路太难走了。”


  “没事的,我会背着他,他会给我指路。”


  “唉,随你吧。”


  安迷修踏出家门前,回头看了看,父亲背对着他,捡起地上的竹筷,红红绿绿的菜,尽数喂了地板,而蹲着的父亲,那么小小的一个人。


  还有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母亲,对他挥了挥手,让他离开。


  每次回家,都是安迷修做家务,只是这次让父亲与母亲伤心,现在进不去这门了,等到下次回来,他会和金一起洗碗的。


  “安哥,你去哪里了?”


  “去做了一件大事。”


  自从他们相识以来,金是第一次见安迷修露出这么灿烂的笑,他看着也开心,也跟着一起笑。


  “这件大事应该很重要吧,安哥这么高兴?”


  “再重要不过。它已经过去了,金,我们要向未来看。”



  十七、


  “孤独感最强烈的瞬间,就出现在意志力渐渐丧失的时候。”


  金现在十分赞同这句话,他忘了从那本书里看的了,只记得那是本很美又很残忍的书,里面还有个迷惑了强盗的绝代美人。


  不过现在想起这些有什么用,他就要死了。


  人们总说大海是碧蓝的,可从水里看,大海,也不过如此。


  自从记事以来,他就想死,没有什么理由,就是懒得活。


  世间的一切他都提不起兴趣,仿佛活着就是懒得死,死去就是懒得活,没有什么大的差别。


  但怎么死?


  从电话那头传来的问题,他从来就没有想过,他想死,却没有想怎么死,真是自相矛盾。


  可他感谢那通电话,让他遇见了世界上最好的……


  最好的谁来着?


  糟糕了,海水咸咸的侵蚀了他的思维,但在没想起那个人之前,他却不想死了。


  “金!你别吓我啊,金!”


  金有感觉,他的身体轻盈起来,就像海浪托起了他,在试图推他回去。


  随即,灵魂悬空又落下,他又跌进了最温暖的怀抱里。


  啊,他想起来了。


  是世界上最好的,他最喜欢的,安迷修。


  雏菊花终于满开了整片大海,将世界包裹得只如同剩下他们两人。


  金咳出水来,又看到了安迷修的泪,只是这次他一把抱了上去,随着一起哭出声来。


  “安哥,安哥,安迷修!”


  “我不想死,我不想死,我喜欢你,最喜欢你了!!”


  雏菊的暗恋苦味终于在口中散去,白色花瓣凋零,又蜕变成一片片红雾。


  爱的告白,开出最美的郁金香。


  “金,别哭,别哭,我也喜欢你,最喜欢你了!”


  他们在海滩上,哭得像两个二傻子一样,可谁也不在乎,连旁观者都不在乎。


  只是看着他们哭,只是听着他们大声告白,心里就如同海面上被波浪打出的褶皱一般,柔而温软。


  生离死别得来的,就值得一切。



  十八、


  “叔,叔叔好,我是金,请,请您把安哥交给我照顾!”


  安迷修有些哭笑不得看着金不知从那个漫画里学来的土下座,还是把手撑在客厅茶几上的那种。


  “哎呀,多俊的孩子,怎样就被我家这个不成器的看上了呢?”


  安迷修父亲没有说话,到从他平和的表情不难看出他挺满意金的,倒是安迷修母亲直白一些,随带还损了一下自家儿子。


  “金,这姿势不累吗?起来了,父亲他走开了。”


  “安哥,是叔叔不满意我吗?他都没有说话。”


  “没有,老头子就是这样,金别怕,和阿姨做饭去。”


  金看了看安迷修,见安迷修给他点头,便高兴和阿姨一起做饭去了。


  安迷修在小阳台找到父亲,也寻了把小凳子坐着,父子俩没有说话,只是看着窗外下的雨。


  “哼,可要好好对人家孩子,那孩子父母不在,被人欺负了都没人说,可得护住了。”


  梅雨阵阵,又有些许闷热,蒲扇一摇一摇的,把父亲的话扇进风里。


  “知道了,我会一辈子对他好,不离不弃。”


  有一说一,说好一辈子,就是一辈子。


  “金宝贝,我家儿子可就麻烦你多担待了。”


  洗菜声和切菜声交响,安迷修的温柔就像说话的人一样。


  “阿姨,您放心,我会一辈子陪在安哥身边的,不离不弃。”


  “况且,一直都是我在给安哥添麻烦,应该是他多多担待着我才是。”


  金看着手腕上若隐若现的伤痕,几乎暗淡下了眼里的光。


  有人拍了拍他,那只手轻柔又温暖的,将他的手腕紧紧包住。


  被喜欢的人,称为母亲的人站在他面前,她的眼里没有同情,也没有疼惜,只是一如既往的温柔。


  “都过去了,你们,都要向着未来看。”


  一样的话,只是他上次没有敢回答,这次,他能挺起胸膛,郑重说上一句:


  “嗯,我们会的。”



  十九、


  “这不是那个小少年吗?最近怎样,还想喝奶茶吗?”


  刚刚下班的警察叔叔在超市遇见了一起买东西的金和安迷修,他笑呵呵的,如此亲切打着招呼。


  “叔叔你就是想蹭我的奶茶!”


  金鼓起腮帮,像一条气呼呼的河豚,他的模样引得警察叔叔笑了起来,直笑得金跑去找牛奶不再理他。


  “不跟我们喝奶茶好,这样就很好了。”


  两个小推车靠在一起,像警察叔叔每一个从楼顶或哪里带回世界的人,他们紧紧相依。


  “辛苦了。”


  安迷修眼里含着笑,这次没有隔着电话,而是面对面,如此清晰地说了出去。


  “这里是警察,你也辛苦了。”


  警察叔叔推着小推车,向着海鲜区走去。


  所有人都辛苦了。


  “真是太好了呢,安迷修。”


  “真的没想到,金居然痊愈了。”


  心理医生看着金带着一个来看病的小孩子玩,他们在阳光下的笑脸点缀了人间,一点也看不出,他们曾经在精神上挣扎过。


  “嗯,我也没想到。只是当时想着,如果金真的执意的话,我就放手来着,不过,幸好我没有放手。”


  安迷修把心理医生最爱吃的苹果派盒子打开,用小刀,轻巧地切成了几片,再拿起盘子,往里面放了一片。


  “哎呀呀,这恋爱的酸臭味!”


  心理医生咬了一口苹果派,只觉得今天这苹果派带多了酸,她有些嫌弃地看了看安迷修。


  安迷修没有理会他的语气,朝着金喊道:


  “金、陌陌,来吃苹果派了。”


  “安哥,我们来了!”


  “苹果派!陌陌要吃!”


  苹果派很快被三个吃货消灭殆尽,连安迷修也只分到了一块。


  “金,要幸福啊!”


  “金哥哥,下次一起玩!”


  金向着已经远远的心理医生和陌陌,努力挥着手,直到再也看不见。


  然后金和安迷修手牵手,一起上了慢吞吞的602路公交车。


  车窗外亮起霓虹灯,在这车速下,也像夜空飞舞的彩带一般,划过城市的夜空。


  “我记得游乐园,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次,你坐在304路公交车上,我在公交车后面使劲的追,结果还是没追上。”


  “如果是这602路,说不定我就追上了。”


  安迷修想起那次就很想笑,如今他也明白,那个拥抱的含义了。


  “安哥,你其实可以大喊停车啊!”


  “哈哈哈,我忘记了。”


  金看着安迷修还是那么容易暴露害羞的脸颊,凑上去亲/吻了一下。


  “以后去哪里,我们都会是一辆车,坐在一起的人。”


  他们还有好多地方想去,直到真正死去之前。



  二十、


  “您好,我想活下去,不知道跟谁,就跟您好了。”


  “请问您需要什么活下去的服务呢?”


  “嗯,旅游、美食、春天的积极向上,夏至的粉荷和海,秋季的游乐园与红枫,冬日的被窝与暖炉!”


  “就只有这些吗?”


  “还有这位先生您呀!”


  “我这位先生需要先找份工作,才能满足您的需求了。”


  “没关系,我们一起啊!”


  “那您的期限是多久呢?”


  “一辈子,不不不,下辈子也要是!”


  “好的,手续已完成,祝您余生幸福!”


  那个研究员曾经留下这么一句话:


  “没有什么,能点燃他们对生的渴望。”


  “除了爱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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